宋 赵佶《红蓼白鹅图》(台北故宫博物院藏)

　　□黄晔

　　秋末冬初，东北文友在朋友圈放出一张照片，求助万能的朋友圈，问能否告知她图中植物的名字。照片上，农家平房门前，一株植物枝叶散乱，朝不同方向张开，却从叶腋处开出粉紫色穗状花，细小的花朵密密麻麻挤在一起，花穗一串一串的，沉沉垂向地面，十分娇俏可人。我给她回复道：这是红蓼，陆游有描写它的诗句“数枝红蓼醉清秋”。我还告诉她，我家后山上有成片的红蓼，可好看了。引来她无比艳羡。

　　红蓼，又叫荭草、大红蓼、东方蓼、大毛蓼，《诗经》中把它叫“游龙”，切合其“枝叶之放纵”之态。红蓼是一年生草本植物，沟边湿地、山坡上都能生长，它的茎、叶、花都适于观赏，所以自古便与白荻、白云、蓝天、秋色等意象连在一起，入诗入画，构筑绝佳的秋之意境。我仔细欣赏过红蓼，很是喜欢它稻穗一般的花穗，花朵极小，却如五瓣梅花，有着七支细细的花蕊。

　　写红蓼的画作最著名的大概是宋徽宗赵佶的《红蓼白鹅图》。这个独创了“瘦金体”的皇帝，酷爱艺术，在位时成立翰林书画院，设立画学作为科举的考试方式，他本人也擅长绘画，“寓物赋形，随意以得”。这幅作品中，一枝红蓼从水岸边高高而起，叶繁花盛。红蓼花下，一只肥硕的白鹅引颈回眸，安闲地梳理自己的羽毛，慵懒中透着高贵端庄。整幅画意境幽远辽阔，有大家之气。

　　宋人还有一幅《红蓼水禽图》。题句：西风红蓼香，水禽破苍茫。秋色中，一只长尾水鸟飞落到水边的红蓼枝头，发现了水中的青虾，双腿弯曲，引喙相向，黑黑的眼睛盯着水面，准备择机啄食。开得正好的纤细花枝被压得垂向水面，梢头、叶尖都已浸入水中。但水里的青虾们却依旧悠闲地游动，没有丝毫惊慌。整个画面灵动活泼，场景勾勒传神，连青虾的虾须、水鸟的羽毛都描画得细致入微。

　　看起来画作中的红蓼似乎都只是点缀，但仔细琢磨，又不可或缺。清代画家浦华的立轴《红蓼荷花图》，画面的主角是硕大的墨叶和清雅的白荷红莲，墨叶之下，挺出两枝红蓼，几片浮萍。红蓼与上半幅中一朵垂首的粉荷相互呼应，可谓点睛之笔，将整幅画统筹起来。吴昌硕的《红蓼墨荷图轴》，主角也是荷，但画面左侧的红蓼冲出了画外，不见红花只见茁壮的枝叶，隐隐透着一派生机，与画作主体相呼应。白石老人暮年时喜爱上画红蓼，有《红蓼》《红蓼群虾图》《螽斯红蓼图》等多幅作品。他笔下的红蓼，穗状花序参差错落，浓淡相宜，以鸟、虾点缀便显灵动，简单一枝则率意深沉，质朴庄严。

　　红蓼本是卑微的野生植物，却成为诗人画家之爱，其中韵味值得细品。前些天，我在后山摘了一枝，插在白色瓷瓶里，希望能体味“秋波红蓼水，夕照青芜岸”之意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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